复马穀山
厘卡委员,贤者本不易得,然州县掣卡员之肘,则卡员尤易见过,虽优者亦谤议繁兴,而劣者尤无论已。从前骆公在湖南,胡公在湖北,其于厘务,皆抑牧令而庇卡员,每有印、委牴牾之案,辄将州县撤委。其时骆、胡所用皆湖南之绅士,故湖南有绅大于官之谣,胡帅有袒护同乡之议。然两省厘金之旺,实由于此。盖印官掣卡员之肘则有馀,卡员掣印官之肘则万不能也。
江西历用佐杂为卡员,其势不敌印官远甚。去年弟欲稍变此风,从皖派去卡员若干人,其后吉安、饶州、抚州、萍乡等处,印官皆与卡员不和,每称卡员苛索商民,抽厘太重,上告抚藩,下告绅董,以致卡员动多怨,而商民遂大长刁风。闹卡之案迭出,而弟与沈中丞之隙亦自此深矣。
皖省向无此风气,今年正月望江、周令面禀,该县坐厘太重,请弟札饬会议核减,弟如所请行之。厥后询之高守,则去年本与周令面商办定者,周令又思见好商民耳。章委员应暂缓撤,如速撤则须并撤易令。谨将弟所阅历及办厘机宜附陈一二。
复李宫保
接奉惠书,许以令弟酌带数将于七月中旬会攻金陵,总揽全局,相维相助,感仰无既,是日恰奉初九日寄谕,饬尊处派人酌带炮队会攻金陵,并有大纛亲莅之命,不揣冒昧,特备咨请阁下亲至金陵会剿,并请不待长兴克复,亦不俟七月中旬,即日遄发,雷轰电掣,总以六月初间赶到为妙。
洪酋坚忍异常,援尽而粮未绝。舍弟掘地洞十馀处,志在拚命一攻。此等百战悍贼,岂地洞所能奏功?若以开花炮与地洞同时并举,而辅以尊处洋枪骁悍之队,当可济事。闻地洞定于六月初告成,国藩嘱其少待旬日,以俟雄师之至。
舍弟所部诸将,素知阁下与贱兄弟至交多年,无不欣望大旆之西来,而所疑畏者亦有二端:一则东军富而西军贫,恐相形之下,士气消沮;一则东军屡立奇功,意气较盛,恐平时致生诟谇,城下之日,或争财物。请阁下与舍沅弟将此两层预为调停,如放饷之期,能两军普律匀放,更可翕和无间。先此函恳,即日专疏具奏,再行知照。
江西之贼,侍逆分踞南丰、崇仁两邑,而分布抚、建境内,听、康等党尚在铅山一带。厚庵新授陕甘总督,留办江西军务,即日挟鲍军西行,由瑞、临、樟树下手。有此大支劲旅,当足了之。
湖北之贼,不久必东入皖境。自英、霍以至扬防,无一支游击之师,深可危虑。阁下会克金陵后,尚烦调派熊罴大队渡江西迈,一救珂乡水深火热之民。苏、皖分闱,鄙人亦力主此议,请即拟一会奏疏稿,由敝处拜发可也。
复毛寄云制军
接到赐缄,猥以贱恙,上劳垂廑。弟病在心肝两家血亏,非键户静坐、谢弃万缘不能调摄。世变方殷,安得如许暇日,抽此闲身,独为幸民?而不知者又疑专为与时贤龃龉,引疾于此而激撼于彼,是尤为有识所笑。顷已具疏销假,力疾视事,究之精销力疲,多卧而少行立,书牍如山,动多废阁,实已不复堪此巨任矣。
金陵首逆,顽抗如故。本无粮尽确耗,城中麦熟,又足苟延数月。舍弟焦劳致疾,内病肝脾,外发湿毒。饷项奇绌,时时有饥溃之虞。寄谕迭次催促,顷奏请少泉中丞前来会剿,另牍咨达冰案。
粤东穷窘至此,实非意想所及。然秕政污俗,渐渍日久,而必使善者承其灾。高天藐藐,诚非人世所能推测,如天理惠迪之常犹可凭依,则阁下与筠帅之竭力维持,当自有化险为夷、嘘枯回生之一日。
目下江西群贼,朝命派杨厚庵制军督办,敝处派鲍、周、金三军援剿,既以全力保江,而即以保鄂之南境、湘之东境。驱贼入闽入粤,本属意中之事,然杨、鲍既可援江、援湘,亦即可以援粤,且视寇氛所至,事变所迁,再行筹商。
秦中发、捻入鄂,已成流贼行径。官相劾去郑公,虽上下同为一快,然鄂军枵伪日甚,断非一时所能挽回。兵愈多而饷愈绌,江、湘、皖、吴、秦、豫,皆视鄂之安危以为安危。鄙人隐忧,惟此为最大耳。